01、十年砍柴开坛论道 “湖湘文化”

主讲：十年砍柴

十年砍柴，本名李勇，文史专家、网络意见领袖，湖南新邵县人，1993年毕业于兰州大学中文系。当过公务员、记者、出版人，现为《财经》新媒体主笔。出版有《晚明七十年》、《进城走了十八年》、《闲看水浒——字缝里的梁山规则与江湖》、《明朝政局的三角恋：皇帝、文臣和太监》、《闲话红楼：大观园的后门通梁山》《找不回的故乡》、《历史的倒影》等著作。

湖湘在近一百多年来，叫作“一部中国近代史，半部是湖南人写就”。她为什么会这样突然就起来了？

十年砍柴是这样理解：地理、历史、民情的聚合作用，并从国学大师钱基博对湖湘的概述开始说起:“湖南之为省，北阻大江，南薄五岭，西接黔蜀，群苗所萃，盖四塞之国......人杰地灵，大儒迭起，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宏识孤怀，涵今茹古，罔不有独立自由之思想，有坚强不磨之志节。湛深古学而能自辟蹊径，不为古学所囿，义有淑群，行必厉己，以开一代之风气，盖地理使之然也。”

湖湘文化的发展与地理、民性有关，湖南多山地丘陵、河流，开发难度较大，从湘水、沅水、洞庭湖开发，最后直到宋代章惇开梅山才打通资水流域。明清开始，湖南受外来文化的影响渐渐变大。

因此，十年砍柴提出“宋以前不必细论”。一讲到“湖湘文化”很多人往往追溯很远，从屈原、贾谊开始，虽然湖湘文化是中华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我们考察研究当然要从源流开始，但谈论的时候不一定要从久远的时代说起，因为说的太远，对人的影响越弱。

湖湘文化，我们从周敦颐开始说

经过千年蛮荒时期，真正让湖南人作为一个地域性文化开始萌芽、生长，应该从周敦颐的横空出世开始说。

在宋以前，有多次大变。周敦颐作为中国理学的开山祖师，他告诉中国人该怎样立身行事，为中华民族贡献了一千年的核心价值观和思维。这是湖南从文化思想的意义上来说，应该是对中华民族最大的贡献。后来两宋的胡宏、张栻、朱熹先后在岳麓书院讲学，湖湘学派渐渐形成，岳麓书院也成为湖南的文化地标和象征。

文化地标是岳麓书院，人物标志就是王夫之。王夫之在清初的时候其实是被淹没的，易代之际，他以孤愤之情，亡国之痛，让六经别开生面，开辟了唯物主义的曙光，提出了道随器变，趋时更化，经世致用，知行合一于行的思想。

这些思想和他的崇高气节，酝酿了一百多年，终在晚清大清面临危亡之际发酵，武装了三湘四水、洞庭之滨的湖南士大夫群体，陶澍、魏源、曾左彭胡，师夷长技挽救危亡，乃至后来湘人一跃进入晚清政治中枢，奏响了近现代湖南人担当天下振兴中华的乐章。

清代成为湖南人的时代，人是根本

首先，湖南是明清之际的轻灾区，虽有战乱，但比起四川要平稳很多，当时文化强省四川因战争动乱，先进的江西因人口过多，百姓大量往湖南迁移（那时湖南的山地已逐渐开发出来）。人，作为社会发展的根本，为湖南的兴起打下了基础。

其次，几种农作物的引进。当时种的传统水稻，因技术和土地限制，产量并不高，能供应的人口数并不是很多。明末，湖南已经引进了红薯、玉米、辣椒、烟草等高产和经济作物，特别是红薯和玉米的种植，使湖南的很多山区出现人烟，湖南的人口有了一个有效的增长。

第三，康熙朝湖北、湖南分省，雍正元年两湖分闱。湖南摆脱湖北的附庸地位，独立举行乡试，湖南的士子不需要长途跋涉冒巨大风险去武昌应举，湖南人才得以蓬勃而出。

至1840年，14位通过科举官至大学士、尚书、总督的湖南籍人士，其中12位是两湖分闱后出现的，包括曾国藩之前的湘籍官员领头人陶澍。湖南的崛起不得不提的是，陶澍和魏源在组织上和思想上的准备，陶澍是一个真正的有影响的公家大力，加上魏源的“师夷”思想，不仅扩大了湖湘文化的内涵，对近代中国文化与革命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湘军对湖湘文化的催化作用

湖湘文化，最绕不过的就是湘军。湘军的勃兴，是历史的偶然和必然，太平天国起义恰好经过湖南，碰上回来奔丧的曾国藩。另外，“书生驾驭群氓”，只有湖南才能实现。分省之后，湖南逐渐形成“进士—举人—诸生”分布在朝野的三级人才结构，彼此联系紧密，才使得离乡14年的曾国藩，在初建湘军时，在民间社会具有强大的动员能力。

文化人治军具有一定的战略和权威，才能够实现引领湘军崛起，而湘军的崛起又直接且深远地影响了中国历史进程和湖湘文化的发展。“中兴将相十九湖湘”，湘军将领及其幕僚成为当时中国政治、军事舞台的主角。湘军，也深刻的影响着中国的历史进程，直到今天。

近代湖南人左右历史的四个阶段

咸同之际、光宣之际、民国初年、建国前后。从清道光到民初，长沙籍的大臣、尚书、总督、巡抚、都督就有20多人，如谭继洵、谭钟麟、劳崇光等。两江总督是清王朝极为重要的官位，它管辖着当时的江苏、安徽和江西省，是清王朝财赋的主要来源。近代两江总督共30任，湖南人就占去了8位，如：陶澍、曾国藩、左宗棠。湖南人在这几个时期，大放异彩。

梁启超说：“湖南人的保守是真保守，湖南人的开放也是真开放”，只要想清楚，就会坚定信念，敢为人先。辛亥革命时期的湖南精英，只是过渡阶段，真正结合苏联的经验把湘军组织化的是毛泽东的红军。

从曾国藩的湘军到毛泽东的红军，同样是文人带兵，他告诉我们一个重要信息就是资源整合的重要性，湖南人做事讲求方法，知道审时度势，灵活变通。

“独领风骚不再，但不可能沦落”

随着时代变迁，社会的经济结构、政治、军事情形迥异于从前，湖湘文化、湖湘精神会不会消亡于当世？十年砍柴给出的判断是：独领风骚不再，但不可能沦落。现代人才的涌现不是出现在打仗，而是在于创新能力。和平时代，随着信息、技术、教育的普及，独领风骚并非易事，也不是时代所需，百花齐放才是社会的进步。

另外，交通方式的改变带来区位的变化，以前的湖南是“边地”，虽地理位置在“腹地”。铁路时代来临之后，给湖南的发展带来了机遇。明显的交通优势，加上突出的教育和人口，为湖湘文化的发展提供条件，因此湖湘文化不可能沦落。